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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:願得一心人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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展昭在木藜房中握著紙條發呆的時候,木藜就在他腳下,仰頭死死地盯著頭頂那塊青石板,她想,展昭就站在上面。

一板之隔,卻讓她覺得如此遙遠。

當初在黑蝶谷建房的前輩,她的不知是幾代祖師,是機關數術的行家,黑蝶谷因著機關厲害,也成了江湖人不敢輕易踏足的地方。誰料幾代之後,蝶谷人才飄零,到了一顛這一代,竟只有醫術傳了下來。

黑蝶谷機關重重,到了木藜這兒,除了保證不被機關弄死,也就只能找到這麽一個不大穩妥的藏身之所了。

說不穩妥,是因為房間下的地板,除了一層厚石板便是空的,展昭踩在上面的時候,木藜都能聽到“空空”的足音。

只是展昭並沒有註意到。

或許他是真的心神亂了,否則以他的身手,不可能發現不了。

密室裏燈光昏暗,木藜擡頭久了,只覺得脖子發酸,眼睛也發酸。終於,足音又響起,匆匆向外,漸響漸遠。木藜有些木然地想,展昭大概是出谷找她了。

身邊的燈光忽然有些刺眼,木藜垂下頭,長長的頭發從臉頰兩側垂下,披散在肩膀上,像是把自己包圍在一個小小的空間,竟然意外地有些溫暖。

昏黃的燈光灑在她的頭發上,雪白的頭發,每一根都是。

木藜伸指把頭發拉直,一松手,頭發又固執似的卷了起來,這些日子她總是把頭發束得緊緊的,生怕露出來叫展昭看見,昨晚剛松開的時候,像是滿頭都裝了彈簧,下一刻就能射出箭去。如果不是心情太糟糕,她肯定會笑出聲來的。

如果,展昭也在,一定也會笑的。木藜想著,嘴角竟然勾起笑容來,她想象著展昭抱著胳膊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她,挑挑眉毛,語氣誇張地問她:“木藜,你是想要安一個機關腦袋嗎?需要幫忙的話,我可以給白玉堂寫封信……”發酸的眼睛終於流下淚來,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,熱得發燙。木藜孩子似的吸吸鼻子,喃喃道:“展昭,我想你了。”

也不知就這樣坐了多久,木藜才離開密室。她本以為,她能一直這樣坐著,直到地老天荒,直到她的那一刻。

木藜的目光落在自己雪白的頭發上,有些自嘲地笑了笑,無論怎樣自欺欺人,身體總是誠實的,它會毫不留情地告訴你所有的真相,哪怕你不想聽,閉上眼假裝看不見,真相也總在那裏,總會降臨。

她的華發,始生於回谷的第二天,展昭醒來的前一天。比起娑婆羅花毒第一次發作時如同被衰老瞬間擊中那樣,滿頭頭發由黑轉白,皮膚堆起褶皺,手指像雞爪一樣瘦削幹癟……看到自己只是白發漸漸變多,那種感覺,更加煎熬。現在只是頭發轉白,明天呢?以後呢?換做以前,她想都不敢想。

當年,師父用自己的命救她,卻仍然沒能將她體內的餘毒祛凈。殘留的花毒讓她有了傷口瞬間愈合的能力,有時候她甚至想,這樣也沒什麽不好的。

終究是她空想。

娑婆羅花的花毒只要還有殘留,就會把她的青春吸光,就會把她的生命耗盡。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,原來早已經開始了。

短暫地茫然和慌亂後,木藜猛然想起展昭交給她的盒子,那是存放著娑婆羅花解藥藥方和一朵雪山藜蘆的盒子啊!

她幾乎忘了,江文斐帶著自己去水榭,原本就是為了藥方,為了最後能救她性命的藥方。

木藜屏住呼吸,像是出一口大氣就會把心中微弱的希望吹走。但當她顫抖地打開盒子時,木藜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木頭,卻發現那只是一根水草。

盒子根本就是空的。

原來一切的一切,都只是駱道明的一場游戲,兒他們,不過是棋盤上的棋子。

看著空空如也的盒子,木藜渾身脫力地跌坐在地上,控制不住地笑出聲來,卻又帶著眼淚流了滿臉。後來她想,還好,還好展昭那時沒醒,否則她失控地又哭又笑,瘋子一樣披頭散發坐在地上的樣子,她該怎麽解釋?

展昭讓她冷靜了下來,那種感覺,有些像是幾天前她抱著命懸一線的展昭準備闖出水榭時的感覺,極度的冷靜,帶著不顧一切的決心。

她不能讓展昭知道。

如果這是她生命的最後一段時光的話,她希望有展昭在身邊,但她要展昭離開時能夠心無掛礙。

只差一點,她就成功了。

這些日子,她足夠冷靜,足夠謹慎,更感到從未有的平靜和喜悅,讓她心滿意足。她對自己說,即使展昭走了,她也沒有什麽遺憾的了。

但是第二天,展昭拉著她的手,說:“跟我一起走,好不好?”

她該怎麽說不好,她又怎麽能說不好?

……

木藜一步一步離開密室,不知道是不是心上壓得太重,腳下反而感覺虛浮,每一腳都像是踩在棉花上。

密室的暗道有一條通向院子,出來的時候,木藜瞇了瞇眼,外面的天氣意外的晴朗,陽光亮的刺眼,讓人想要流淚。

木藜吸了口氣,院子裏那把展昭常坐著曬太陽的搖椅還在,昨天的這個時候,展昭還坐在上面,看她在廚房做菜……

木藜坐到椅子上,整個人都陷了進去,她閉起眼睛,腦子裏慢慢地回想,展昭笑的模樣,玩笑的模樣,睡著的模樣,皺眉的模樣,生氣的模樣……

頭頂忽然暗了一暗,像是遮了一片雲在陽光下面,木藜睜開眼,忽然徹底楞住。

展昭就站在她的身前,居高臨下,一如想象中的模樣。

木藜慢慢地站起來,目光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誠,如同眼前只是一個泡影,輕輕一碰,或是吹一口氣,眼前的展昭,就會消失不見。

她聽到自己的聲音,在耳膜轟隆隆的聲響裏,格外不真實:“展昭,是不是你?”

“是。”熟悉的聲音,熟悉的語調。

木藜努力地眨眼,她看不清展昭是不是張嘴了,剛才聽到的回答是幻影?還是真的?但她不敢沈默,她害怕,如果她不說話,展昭會以為她是個影子,會再一次消失在眼前。

她近乎慌急地叫他:“展昭。”

展昭靠近了一步,手指輕輕撫上她的發頂:“我在。”

頭頂的感覺如此真實,木藜的呼吸有些急促,她問:“展昭,你怎麽回來了?”

回應她的,是展昭熟悉又溫暖的懷抱,越過展昭的肩頭,木藜能看到遠處大片大片的迷情花海,從這個角度看,真是是從未見過的漂亮。木藜慢慢伸手回抱住展昭,又問了一遍:“展昭,你怎麽回來了?”

展昭小心翼翼地摟著木藜,語氣卻極其堅定,他說:

“你說的緣訖於此,我不答應。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【第二卷完】

作者有話要說: 一些題外話:

這一章比較短,其實還可以接著寫。但我覺得沒必要了,畫面停在這個地方,故事還在繼續,我就在這塊留白上,說幾句題外話。

木藜的故事,在腦海裏出現得很早,寫得也很早,但是中間斷過三次,每次斷更我都有不再寫下的沖動,也感覺沒有勇氣再寫下去。但是這個故事在腦子裏盤旋很久,不寫出來,總覺得缺了什麽。

也是我筆力不夠,寫出來的文字比較蒼白,沒有吸引力,開坑這麽久,文下評論尚未破百,算是冷冷清清。說實話,這種我單方面寫文的感覺讓我當時產生了不小的消極情緒,再加上我生活裏其他愛好也比較多,寫作只是其中之一,所以,那時候我甚至想過把這篇文盡快結束,或許,來一個慘烈的沒有辦法收場的結局是一個不錯的選擇。

第二卷的故事已經有了構思,所以故事結束在這裏會很快,也好把握。不騙你們,我當時想了很多種難以回頭,無法收場的結局,最慘烈的一幕,是展昭回到黑蝶谷,看到椅子上的一副枯骨和幾莖斷發,然後全文結束。

後來改變我想法的,一個是斷更這麽久還繼續給我留言,陪著我一路走到今天的愛音妹子,一個是在文下提到七苦花的兩個妹子,當年寫七苦的時候感覺更辛苦,文下現在也只有29個評論,當時是真的沒有再寫下去的勇氣了,就一直斷更到現在。

但是我沒想到,除了我還會有人記得七苦花的故事,記得丁繡。

卡夫卡說,他為了寫作而孤獨,為了孤獨而寫作。這一點我現在還做不到,但我想,只要還有一個讀者願意繼續看我的文,願意在文下和我聊天,鼓勵我,指出我的不足,我就會把這個故事認真的寫完,畫上一個真正圓滿的句號。

啰啰嗦嗦這麽半天,都是題外話,最後拉回來一下,第二卷就結束了,但這篇文還沒結束,預計會有第三卷,是木藜和展昭在塞外的故事,至於是不是末卷,還不好說。

只要大家願意,我會認真把這個故事寫下去,讓它有一個圓滿的結局。

PS:之後幾章我想寫幾個番外過渡一下,親們有什麽想看的嗎?

By左小溪

☆、蕭五娘番外(一)——傾心

蕭五娘番外(一)——傾心

·蝶戀花

斷崖谷底寒風苦,劍冷魂銷,忍教有成無?孤燕銜泥知何處,荼靡花開向浮屠。

一世長夢誰與付?鐵杵磨斷,難留君心駐。經年鐵劍塵與土,舍身崖下無歸路。

我叫蕭夢,蕭閑灑脫的蕭,與子同夢的夢。

爹爹告訴我,我自小便理應隨著我的名字,做一個蕭閑灑脫之人,俗世凡塵,不過如夢幻泡影,那些個沈迷癡狂的,都是些堪不破的凡人罷了。

但我想,我終究是個凡人。

因此,我從不覺得我的夢是泡影,一定有一天,我會遇到那個讓我甘願與子同夢之人。

這個念頭,在見到木劍生的那一瞬,變得無比清晰,無比鮮明。

看到他的那一刻,我就知道,我要木劍生,一輩子,下輩子,下下輩子,我都要他。

我有時候會奇怪,第一面見到他時,他倒在雪地裏,一身黑衣都染了血,我怎麽生出那樣的念頭。但是,想要他的心,我從未懷疑過、動搖過。

木劍生傷得很重,一柄短劍插在胸口,可能傷到了肺,流了很多血。我不懂岐黃之術,救不了他。於是我便負著他求醫,從斷崖谷底爬上來的時候,太陽剛好升起來,第一縷陽光照在我臉上,我擦了把汗,心想,我會救活他的,一定會的。

診治他的醫生都是些無能無用的家夥,說什麽此人心脈已斷,大羅金仙也再無回天之力。這樣敷衍了事,我便先送他們見了閻王。我知道,木劍生不會死的,他還會活很久很久,與我在一起。

最後還是那個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瘋和尚有些本事,當時我還不知道,這個人居然便是鼎鼎有名的怪醫僧一顛。這個和尚瘋瘋癲癲地,留下一張藥方,走的時候還大笑了三聲。我心裏只想,也不知道藥方是真是假。

但是,不管怎麽樣,只要有救活他的希望,我就不會放棄。我找了十來個大夫看這張藥方,他們都說這是難求的妙藥,我這才按方抓藥,煎藥熬湯。看著他臉色漸漸恢覆紅潤,我心裏默默想,我就知道,他不會沒救的。

有了那個藥方,木劍生恢覆得很快,只三天便醒了過來。他睜開眼睛,第一眼就看到我,他的眼睛可真漂亮。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,不等他開口,就跟他說:“我守了你整整五天,你終於睜眼了。”

他眨了眨眼,樣子真是又呆又可愛,他問我:“是你救了我?”

這可真是個蠢問題,我懶得回答,又問他:“你叫什麽名字?我該怎麽叫你?”

他沒說話,眼神裏滿滿的都是警惕,我看的笑了起來,又重覆了一遍:“你叫什麽名字?我該怎麽叫你?”

他抿了抿嘴,嗓音又低又沈:“李汝南,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。”

我眨眨眼睛,一本正經地問他:“你在開玩笑嗎?”

他楞了一下,隨即明白過來似的看向身邊,他的長劍就擺在那兒。

其實我早就知道他的名字。那三個刻在劍上的篆字,我早就在心裏念過了千百遍,木劍生。我知道,那是他的名字。

如果換成其他人,說謊當面被人拆穿,不臉紅至少也會不好意思。但木劍生真是一點這方面的覺悟都沒有,連口氣都沒嘆,反而挑了挑眉毛,枕著胳膊問我:“沒經我允許就看我的名字,你也得把名字告訴我,咱倆才算扯平。”

我心裏想:這人臉皮真厚。然後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:“我叫王二丫,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。”

木劍生哈哈一笑,但轉眼就咳嗽起來,肯定是牽扯到了傷口,真是活該。我在邊上看著,不知道怎麽才能讓他停下咳嗽或是至少舒服點兒,索性也跟他一起咳嗽。同甘共苦的道理,我還是懂的。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木劍生的傷勢好得飛快。看來老天爺並沒有聽到我的祈禱。不過他好起來了,那就很好。

這些日子,我想了很久,怎麽才能留下他。或者,跟他一起走。我甚至設想了十一種情形,連他的反應都算在內。我想,這個人,我一定不能離開他。

他在可以下地的那天跟我說,他得走了。我看著他望向我的目光,想看出一點不舍,不過沒看出來。他的眼神和我第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樣,漫不經心,又帶著一點散漫不羈。

我之前準備好的話通通變成一片空白,張了張嘴,最後說出來的竟然是:“我救了你的命,你還沒報答我呢。”

他的神情變了一下,我覺得那可能是苦惱、還有些不耐煩。我的心跳了跳,感覺事情可能超出了我的控制範圍。

怎麽辦?我還沒想出一個答案。就看到木劍生把腰間的佩劍取了下來,遞給我,他說:“此恩來日定當報答,姑娘若是有什麽難處,持這柄劍往昆侖錯望峰,木某定當全力相助。”

我接過劍,擡起頭的時候,木劍生已經連背影都沒有了。

我竟然還沒有告訴他我的名字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第一篇番外,打算寫蕭五娘和木藜父親木劍生的故事,忘了蕭五娘是誰的童鞋,請翻第一卷,七妙人之一,端午就是她~

☆、蕭五娘番外(二)——再遇

木劍生就這樣離開了,他甚至沒有叫過我的名字。雖然,那不過是我隨口胡謅的一個假名。

我對自己說,我要找到他,天涯海角,也一定要找到他。

整整五年的時間,我真的找遍了天涯海角,木劍生曾經對我說的昆侖山錯望峰,我踏遍了山上的每一個角落,都沒有找到他的人影。之後,我的足跡又踏過了絕域的雪山,海邊的小島,塞外的荒漠……我見過了無數人和事,但是,唯獨沒有他。後來我想,我與木劍生最初的相見,只有短短五天,想要再見到他,卻用了整整五年。老天如果有眼,也該感動了罷。

可惜,賊老天一直瞎著眼。

五年後,我再次見到木劍生的時候,是在江南一家富豪的後院裏。他持劍,劍尖沖著我,表情一如五年前的漫不經心。

而我,我扮成了他的樣子,為了和他一樣高,我腳底下還踩著兩塊厚厚的木底,十分不舒服。

他手中的劍泛起一片寒光,我只覺得臉上涼了一下,就聽到“啪”的一聲輕響,面具被分成兩半,跌了下來。

木劍生的表情終於變了,語氣裏有顯而易見地不可置信,他說:“王二丫?”

這是他第一次當面叫我。

我笑起來,目不轉睛地看著他:“你換了把新劍。”

木劍生的目光落在我手裏的劍上,眉峰一挑,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:“是啊,劍和人一樣,總是新的好。”說完手腕一翻送劍歸鞘,然後一把抓住我的手腕,我只覺得渾身一輕,便忍不住跟著他飛身而起,向著院外飛掠出去。

我踢掉足底的木塊,一面提氣跟上他,一面不忘記誇他:“你的輕身功夫不錯啊,動作很瀟灑。”

木劍生大概是冷笑了一聲,我還沒反應過來,他的腳步就忽然加快了,我一口氣沒喘過來,直到他停下來,我還在不停地咳嗽。

木劍生松開我的手,看向我的目光又冷又不屑,一字一頓:“你的救命之恩我還沒想好怎麽報答,你就又送我這麽一份大禮,你說,我該怎麽回報你呢?”

我終於被他語氣裏的冷漠和敵意刺激到了,擡起頭,梗著脖子道:“你既然欠我一條命,我就是現在問你要回來,也沒什麽不對的。”

木劍生嗤笑一聲,抱著胳膊看我:“當初救我是你自己願意的,我可沒求著你,想著報答你是我當時心情好,怎麽,難不成你還指望我以身相許?”

我咬牙狠狠瞪著他,他的目光也刀鋒一樣壓過來,絲毫不讓。

我終於敗下陣來,五年來找他的辛苦、找到他的喜悅、以及此刻的委屈通通湧了上來,我想我就快要掉眼淚了,正準備低頭,木劍生的聲音忽然響起來:“為什麽?”

我的心猛的跳了兩下,擡起頭,聲音直發抖:“我一直在找你。”

木劍生的表情扭曲了一下,似乎是想咬牙,最後卻又變成那副該死的玩世不恭的樣子,道:“你就是這樣找我的?扮成我的樣子,占著我的名頭屢犯大案,是你想找我,還是你想讓官府找我?”

我輕輕吸了一口氣,問他:“我到錯望峰找你,你為什麽騙我?”

木劍生了然似的笑笑,語氣裏卻帶著諷刺:“我何時騙過你?你若到過錯望峰,便該知道兩生宮的那個瘋婆娘放火燒了整個山頭,我要是還呆在那兒,只怕也變成一堆灰了,你恐怕不一定認得出。”

我呆了呆,木劍生的反應和我想象中的太不一樣,我過了好半天才道:“可是,我總得讓你知道,我在找你呀。”

木劍生“哼”了一聲,冷冷道:“那我現在知道了,你滿意了?”

我張了張嘴,卻不知道該說什麽,只好叫他的名字:“木劍生。”

木劍生伸出一根手指,打斷我:“我知道你什麽意思,可惜我木劍生這輩子最討厭的,就是狗皮膏藥一樣的女人。”他不等我說話,又接著道,“這幾次的事,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,咱們恩怨兩清。如果還有下一次,”他銳利的目光直直看向我,聲音裏驀地染上了殺氣,“你最好想清楚後果。”

說完這句話,他又轉身離開。

我捏緊拳頭,咬著牙死死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,大聲道:“木劍生,我也告訴你!今天你要是離開了,你也不要後悔!”

我聽到木劍生清冷的笑聲,他最終也沒回答我的問題。

我擡起頭,天上的月亮亮的嚇人,我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感謝ningningdisi盆友,送給了我人森中的第一顆地雷,謝謝麽麽噠∩O∩

我一定會認真寫下去的,你們放心#^_^#

☆、蕭五娘番外(三)——子夜

後來無數次想起木劍生的背影的時候,我都會想,為什麽我當初沒有追上去?無數次,我都回答不出來。但如果時間也能夠倒流,讓我重新選擇,我仍舊不會不顧一切的追上去。

我想,這就是爹爹說的天意。

而我那時還一門心思地相信,只要我不改此心,總有一天能夠打動他的。

何其可笑,用自己的真心去打動一個不愛你的人。

我不再頂木劍生的名頭作案,江湖上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他的消息。那段日子裏,我像是被困在一個暗無天日的山洞裏,我知道如何出去,卻又畏葸不前。

我既害怕洞外的陽光太刺眼,也害怕離開這個山洞,會一腳踏下懸崖。

直到那個消息傳來。

木劍生揚言要偷走蘇州江家的鎮府之寶,龍首金杖。

這個傻瓜,不要命了嗎?

我一面緊張地等待著七月十五那天到來,一面偷偷在江府左近布了幾個機關,如果木劍生到時候被江府的人追殺,也能幫他爭取一些時間。

七月十五終於還是來了。

我左思右想,還是沒有扮成江府的仆從,這些日子江府的戒備極其森嚴,如果打草驚蛇,反而害了他,我真的會後悔一輩子的。

當時我還不知道,無論我如何選擇,我都會後悔一輩子。

入夜的時候,我整個人伏在江府外的一棵大樹上,我人小,縮在樹枝間,誰也沒有發現。

我數著時辰,心裏想,午夜子正之時,我就可以見到他了。

然而江府之中,始終一點動靜都沒有。

我幾乎能想象到,如果有一炷香,它是如何一遍又一遍燃盡的。最後,我終於忍耐不住,盡可能輕手輕腳地摸到了江府的墻邊。

攀上墻頭的一剎那,我的呼吸就停滯了。

木劍生就站在院子裏,像是我上一次見到他一樣,神情輕松又漫不經心,只是眼神裏多了一些看不清的情緒。

或許是因為他脖子上架著一柄刀。

柳葉鋼刀。

我知道,那是江府的大小姐,江婉。據說手中一雙柳葉刀,使得出神入化。

只是比起木劍生來,還差得很遠。

但我當時卻並沒有想到,以木劍生的武功為什麽會被一個黃毛丫頭拿刀指著,毫無還手之力,我甚至沒去想江府埋伏下的人手都在哪裏,我只是想著,我不能讓木劍生困在這裏,我得救他。

手中三只蝴蝶鏢打著旋兒飛出去的時候,我便從墻頭翻進了院內,腳落地的剎那,兩股刀風已然帶著濃重的殺氣朝我的後腦和下盤撲了過來。

我一邊吃力地擋住兩柄長刀的進攻,一邊往木劍生的方向移動。我不敢分神去看他,也就不知道他看到我會是什麽樣的神情,如果那時候,我朝他看一眼多好,哪怕一眼。

我只知道,他那邊忽然傳來兵器碰撞的聲音,緊接著,我聽到了大概是他這輩子對我說過的唯一一句勉強算是關心的話,他大喊:“王二丫,快跑!”

如果不是身邊步步緊逼的這兩把刀,我一定會笑出來。

我沒有聽他的,一如我對他的所有抉擇。

然而就是這一次抉擇,推著我們走上了絕路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如果夠給力的話……今天可能還會有一更……

沒想到寫這個番外會拖這麽久,但寫著寫著就更理解蕭五娘,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,這真的是世界上最沒有辦法的事情,雖然我可能不會做和她一樣的選擇,但我理解她的感受。

至於岳父大人,我只想說,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重情重義,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。

一千個人心裏有一千桿尺,過去的事情,早成定局,不是一句簡單的孰是孰非就能論斷清楚,這也是我把這個故事寫出來的原因。

☆、蕭五娘番外(四)——絕路

木劍生沒能偷走江府的龍首金杖,卻偷走了江府大小姐的心。

何其可笑,我竟然成了他的幫兇。

從江府的重重包圍中逃出來之後,我竟然還擔心地去打探木劍生的去向,一心擔憂著他的安危,在聽聞他不僅全身而退,還擄走了江府大小姐的時候,我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松了一口氣。

他沒事。

我早該想到,他一向只讓別人有事。

在聽到那個江湖上傳得紛紛揚揚的消息後,我對著他留給我的那柄劍枯坐了整整一天一夜,那是他留給我的唯一一樣東西。

我想,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?我救了他的性命,一心一意愛著他,默默守護著他,為什麽最後得到這樣一個結果?而江婉只是用刀架在他的脖子上,為什麽卻能得到他的心?我努力去想,卻怎麽也想不明白。

我只知道,這樣的結局,我不接受。

永遠也不會接受。

如果你想要攻克一個敵人,你需要先了解他的所有弱點。

我從沒想過,有一天,我會把木劍生當做敵人。但從他成為敵人那一刻起,他就永遠沒有贏的機會了。

我開始真正地了解他,他的出身,他的經歷,他的名聲,他和敵人的每一次交手……我從沒有這樣如饑似渴地從別人的口中聽著他的名字,他的故事,卻是用來給他致命一擊。

木劍生並不是養尊處優的公子,卻也不是武林世家,他沒有強大的後盾作為退路,他只有江婉,以及江婉背後的蘇州江家。或許,他最終選擇江婉也有幾分是看中了她的家世吧。在江湖孤身闖蕩了這半輩子,不會有誰比他更渴望這種安全感了。

我要做的,就是徹底斷掉他最後的安全感。

木劍生是有著“一笑驚魂”名聲的俠盜,有多少人感激他,就有多少人恨他入骨,君子無罪,懷璧其罪的道理,我一直很懂。於是不久,江湖上就傳出了一條消息:木劍生發現了南朝皇帝的寶藏,裏面有價值萬金的珠寶字畫,也有讓無數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武功秘籍。

與此同時,我再一次拿起了木劍生留給我的劍。扮成他的模樣,我算是輕車熟路。我拿捏著他的行蹤去處,接連做了幾個大案,他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。

因為這幾次,我不僅拿走了珍寶,還取走了人命,一個不留。直到最後一次,我故意裝作沒有發現躲在稻草堆裏的老仆,讓他看清了我的面目,記住了我的笑聲。這個聲音,我一定讓他牢牢記到了心裏。

我想,木劍生這輩子最後悔的事,恐怕就是把這柄劍留給了我吧。

只一個月之後,木劍生和江婉就已經被江湖上那些所謂的正直人士逼得無路可退了。木劍生雙拳難敵四手,何況江婉又有孕在身。他們能活下來,只不過是因為那些江湖俠士還沒有從他們口中挖出寶藏的消息罷了。

我怎麽會讓他們如此輕易地被別人殺掉,倒在某個無人知曉的陰溝裏呢?

一年,又或許是一年半之後罷。木劍生總是能讓我刮目相看,我本以為,在這樣的壓力之下,他們最多只能堅持半年。沒想到,他們撐了這麽久。

只可惜,撐得越久,倒下的時候就越不甘。

江婉終於回到了江家,雖然江段文當年一怒之下跟她斷絕了父女關系,但到底打斷骨頭連著筋,江婉一定相信血濃於水的親情。

我也相信。

所以江婉只身回到江府的時候,等著她的不只是她的家人。還有一群為著財寶和秘籍紅了眼的狼,餓狼。

江段文是個無比註重名聲的人,否則當年也不會一怒之下不認愛女,這樣一個人,面對著那些自命俠義的正直人士,逼著他交出犯下無數殺孽的女婿女兒時,他會如何選擇?

江婉也許有所預感,她沒有帶上不滿一歲的女兒,甚至勸動了木劍生不教他跟來,只身一人踏進了這個早已在等待著她的狼洞。

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江府的朱門之後時,我想,這一去,就再沒有回頭路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這兩章都很短,本來可以合一章的…但是我是個短篇單數控,所以章節數必須一三五,原諒我的強迫癥…還有最後一章,字數不定……總之,小木頭心裏放不下的陳年往事,終於漸漸浮出水面了,可惜…她不看我的番外(????ω????)

PS:這一章小木頭雖然沒露臉,但是露名兒了吖,開心嗎?

☆、蕭五娘番外(五)——夢斷

江婉在江府舉劍自刎,從此再沒有人知道木劍生的下落。

除了我。

終於,他的世界只剩下我,我可以完完全全地擁有他了。然而當我手執著那柄劍出現在木劍生面前時,心卻著實疼了一下。

原來失去一個重要人,竟然會讓人有這樣大的變化。

木劍生已經完全不覆我初見他時的模樣。但是,與我想象得又不一樣。我本以為,他會傷心難過,會沈浸在悲痛裏無法自拔。我當時想,沒有關系,他傷心難過、悲傷痛苦,我會安慰他,時間會治愈他,他還會活很久很久,陪在他身邊的那個人會是我,他總會清醒過來的。

但是,他沒有醉得半死,沒有紅著雙眼,甚至連衣衫都打理得一絲不茍,冷靜清醒得像是一個正在下棋的人。

只是,當我望著他時,竟覺得那雙眼睛不像是活人的,連一絲活氣都沒有。

他的眼睛一直很漂亮,我喜歡看他的眼睛,喜歡看他目光裏的漫不經心,灑脫飛揚,一眼就像是看到了你的心裏一樣。可是現在,他眼睛對著我,目光卻像是落在什麽遙遠的地方一樣。

我喉嚨有些疼,想說的話通通哽在喉嚨裏,許久才能開口,我輕輕吸了口氣,雙手捧著他給我的劍,說:“你答應過我,如果我有什麽求你的,都可以拿著這把劍來找你。”

木劍生的目光終於落在我的臉上,我卻低頭避開,不知為什麽,我竟然有些害怕他的眼睛了。

我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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